原深圳市福利中心主任唐荣生一直致力于推动弃婴岛。

　　深圳明年上半年建成弃婴岛 操办人表示不会造成弃婴暴增和财政压力

　　南京的“弃婴岛”已设置了两周时间。截至本月15日，17名婴儿被弃“岛”内或附近，是上月未设弃婴岛时弃婴数量的两倍多。由于弃儿增多，“弃婴岛”改为白天上锁，夜间开放。这一举动的背后，是南京市福利院“处理能力不够”的隐忧。

　　“国家多养几个，其实没有问题”，原深圳市福利中心主任唐荣生一直在操办深圳福利院“弃婴岛”，他说：“‘弃婴岛’是对社会福利机构的考验，不仅是道德、法律上的，更多的是人身安全上的。其实，我们担了很大的风险。”

　　深圳市福利院要建“弃婴岛”的消息从今年6月开始就频频传出，11月底，广州市福利院也表示，最快在明年春节前建好“弃婴岛”。

　　原深圳市福利中心主任唐荣生向记者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
　　广东弃婴数量逐渐减少

　　记者：深圳是一个流动人口众多的城市，为何这么多年来，没有考虑设置“弃婴岛”？

　　唐荣生：深圳市社会福利院每年收养的弃婴人数都超过200个，最高峰是267个。2009年之后，弃婴数量就在下降，基本上在150个左右徘徊，今年到十月份只有92个。

　　为什么我们一直没做，也是害怕争议。几年前，我提出如果实在要抛弃婴儿的话，父母不要走远，在离弃婴100米的地方，以第三者的身份报警，直到看别人把孩子抱走之后再走。但当时就有人跳出来说我这是在指导犯罪。

　　记者：这的确是个“两难悖论”，但为何还是走出了这一步？

　　唐荣生：为什么我们还是要做？首先是依据生效的国际公约。联合国《儿童权利公约》的第3条第1款规定，“关于儿童的一切行动，不论是由公私社会福利机构、法院、行政当局或立法机构执行，均应以儿童的最大利益为一种首要考虑”。这说明，保护儿童是第一位的。惩罚成年人不以停止或削弱儿童保护措施为前提或条件。

　　弃婴岛“为犯罪提供便利”的说法也不成立，因为具有犯罪空间与提供犯罪便利这二者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，设立安全岛并无诱使犯罪的任何制度设计因素。弃婴岛，就是给弃婴者最后一个保底，只要还有一点良知，就把孩子送过来。

　　民政局不做这个事情，百姓也不会指责；但做了之后，至少可以保全一部分孩子。现在丢的大都是正常孩子，深圳今年6月发生的三起弃婴事件，孩子都是健康的。

　　建弃婴岛条件早已成熟

　　记者：深圳在筹备建“弃婴岛”之前，您做了五个月时间的调研，考察了全国第一家石家庄“弃婴岛”，有哪些经验可取？

　　唐荣生：今年9月从石家庄的“弃婴岛”考察回来之后，我们就决定着手做了。据我们了解，这个弃婴岛投入了4万元，从2011年6月设置以来接受弃婴181个。以前，遗留在石家庄福利院门口及附近的婴儿入院后，存活下来的大约有三分之一，有了弃婴岛之后，存活率提高到70%。我们条件很成熟，完全可以做起来。

　　记者：弃婴岛为何不配摄像头？

　　唐荣生：最初的设计是，我们配了两套报警系统，如果放下孩子就跑了，没有按下报警按钮，那我们还有个被动红外入侵探测器报警装置。

　　但如果系统失灵怎么办？因为孩子发现不及时，造成弃婴的死亡，这才是我们要担责任的事。一旦发现这种事情，社会指责的是我们。“弃婴岛”增加了我们的工作量和责任，让我们担了很大的风险。

　　很多人帮忙支招，有人说可以把摄像头设在婴儿床上，不监控外界，减少报警系统存在的风险，这就比我们以前的设想更完善了。

　　“弃婴岛”不会增财政负担

　　记者：相关部门是否对可能增加的财政负担，做了相关预案？比如，南京福利院设置弃婴岛后，弃婴人数增加带来了一些尴尬。

　　唐荣生：深圳在做这一块不缺钱，现在经费都不是问题。从石家庄福利院弃婴岛的统计来看，并没有出现弃婴离谱“暴增”的情况。正常孩子来了之后，根本就不需要政府负担太多，不到一年时间，就会被家庭养走了。残疾度不高的孩子，也常常会被国外家庭领养走。

　　“弃婴岛”是很多孩子的一个避难场所，能多保存一个孩子就是功德无量。既解救了孩子，也挽救了无孩家庭。

　　私自收养弃婴还待规范

　　记者：有人认为，设置弃婴岛是今年6月袁厉害事件后，要减少私自收养的举措？

　　唐荣生：公民私自收养，现在并不合法。因为这样可能对孩子的伤害更大，这一块亟待规范。不过在规范的过程中，也出现了很多伦理、社会问题。虽然国家政策严格申明禁止私自收养，有时候又会“大赦”一批。比如2008年，民政部、公安部、司法部、卫生部和人口计生委等联合出台的《关于解决国内公民私自收养子女有关问题的通知》中，就对1999年4月1日《收养法》修改决定施行前私自收养子女的，抚养的事实已公证的，可以进行落户。

　　今年6月，七部委联合下发的《关于进一步做好弃婴相关工作的通知》中，对已私自收留弃婴的个人，收留人有收养意愿且符合法律法规，也能依法办理收养登记。

　　但对于袁厉害这种，是要规范的范畴，她不是养一个，而是养很多，这是性质不一样的，有点爱心偏执。

　　一半弃婴被外国人收养

　　记者：在统计数据中可以看到，从2000年到2011年，我国福利院的弃婴有近一半都被外国人收养？

　　唐荣生：现在也不忌讳谈这个事。因为中国家庭收养孩子条件是：健康、正常、相貌要好，四岁以下。国外家庭收养孩子一是爱心，二是宗教信仰。

　　记者：我们看到2005年，福利院收养的弃婴差不多有三分之二都被外国人收养，在2001年到2007年，外国人收养都超过一半人数，从2008年开始，这个比例一直在下降，去年还不到三分之一。这是什么原因？

　　唐荣生：现在中国家庭需要孩子的量增加了。中国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，人们的爱心程度在提高。另外，独生子女家庭的特点，很多家庭觉得一个孩子太少，想多要几个。

　　此外，还有很多没法生育的家庭来收养孩子。现在这一类人群在增加，我们福利院一般也会优先安排这种无孩家庭收养。

　　解释：

　　何为弃婴岛？

　　弃婴岛即婴儿安全岛。是一座收容被遗弃婴儿的保护设施，2011年6月由石家庄市社会福利院设立。目前已接受弃婴181个。2012年2月，不少人对“婴儿安全岛”产生了质疑，认为它在一定程度上鼓励了遗弃婴儿的行为。

　　今年，西安、南京等城市福利院陆续试点设立弃婴岛，广州、深圳等也将在明年初建立弃婴救助设施。

　　深圳首个安全岛将设在深圳社会福利中心门外，由现有的保安亭改建而成，面积约10平方米。配置的设备包括婴儿保温箱、婴儿床、被动红外入侵探测器、空气清新器等，还将放置一些水、纸尿裤等用品，并定期更换。

　　打拐被救孩子户籍和收养问题将“破冰”

　　“弃婴岛”还没完全建好，12月18日，唐荣生调离了深圳市福利院院长的职务，前往新的工作岗位。

　　在今年，唐荣生给两个四岁的打拐被救的孩子办了家庭收养，离开了福利院。他解释，中国收养孩子都是在4岁之前，“眼看着我这两个孩子差不多快4岁了”，他习惯把福利院里的孩子都称作“我的孩子”。

　　打拐被救孩子收养尴尬

　　打拐被救孩子的身份一直很尴尬。因为考虑到亲生父母回来寻找的可能性，所以只能在福利院成长，不能被社会收养。但这些打拐被救的孩子和福利院其他孩子不同的是，他们一般都是健康正常的孩子，“这些正常孩子就应该回归家庭。”在唐荣生看来，在他与孩子们多年的交流中，他了解到，在福利院长大可能会对孩子的心理造成影响。

　　“他们在福利院成长的心情和其他孩子是不一样的，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被父母卖掉的。他们想隐藏身份。”有次，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接受采访时说“在福利院成长是一种耻辱”，这给了他很大的震撼。

　　然而，这两年来，广东省提出议案，关于打拐被救孩子的户籍及收养问题却没能得以正式地全面推行。“我已经等了两年了”，唐荣生在一次多方电话会议中，反复问过公安部打拐办主任陈士渠这个问题，得到的答复是公安部和民政部正在着手解决。据唐荣生了解，这个问题很快就会有解决方案了。

　　“穷尽一切办法，让孩子回归家庭”，这是唐荣生的理念：福利院不应该有智力正常的孩子，即便是残疾的智力正常的孩子都应该回归家庭。不能回归家庭的，“我们就是‘兜底’，帮助收养。”

　　失独家庭爱收养大龄孤儿

　　这些年来，大龄孤儿也有了回归家庭的可能性，唐荣生说，这是深圳市福利院出现的新现象。

　　“大龄孩子指的是8～14岁的孩子。国际公约上规定，14岁之后的孩子就没法收养。福利院正好有一个孩子，快到14岁了，恰好有个失独家庭，希望能收养大点的孩子，这孩子跟这家人也特别合缘。”唐荣生在努力促成此事。

　　据他介绍，现在失独家庭希望能找大点的孩子，这些家庭，想养一个又生不出来，再养一个很小的，体力又跟不上，所以就找一些大龄的正常的滞留在福利院的孩子，回归家庭。“这是一个好的现象，一个社会文明进步的标志。”文、图、表／本报记者杜安娜 实习生张彬哲